程源比她早到，见她推门进来，慌慌张张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却忘了椅子离桌子太近，差点碰翻。他帮她拉开椅子，把桌上的菜单摊开，小心翼翼放在她面前。

“你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温宁低着头勾选了几个便宜的菜，余光瞥见他惶惶然的样子，也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了。

菜上来了，他殷勤地给她盛饭添菜，干巴巴地劝她多吃点别饿瘦了，自己也拼命一直把桌上的食物往嘴里塞。两个人停下筷子的时候，都已经撑到再多吃一口就要吐出来的状态了。

已经不能再借进食的行为去掩饰什么，仿佛眼前的云雾一一消散，他们相对无言，都意识到不能再假装看不见了。

“对不起宁宁，下午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催你，也应该一开始就和你打车过去的，别生气了好吗？”程源的穿着还和下午出门前一样，但那副中年男子的咸鱼气息已经被惶恐取代，他的双手局促地绞紧，用哀求的态度向她道歉。

日积月累的怨怼和温情搅合在一起，像两桶不同颜色的油漆从她头上倾倒下来，粘附在皮肤上，让她喘不过气。她的手在桌子下面握着包带，突然想问他一个早已不重要的问题：你送我的包到底是不是真的？

“程源，你知道的，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可是，我们现在也不是没有家啊，”他的眉头困惑地皱起，她对买房的偏执渴望他从来不能感同身受，“你的房子不是可以住吗，我们住顶楼，下面几层出租......再不然回我家住也可以，我妈其实很好说话的，你和她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温宁本来以为这个过程会很艰难，但原来只要能狠心拿刀在皮肤上开个口，身体里的污血就会争先恐后涌出来。

“我不想和你妈一起生活，更不想住在城中村那种地方，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那种素质低下的环境长大你懂吗？我不希望他每天耳濡目染的是别人为了占一块几毛钱的小便宜而大吵大闹，不希望他活在一个周围都是各种醉醺醺赤膊酒鬼和搬弄是非长舌妇的地方。”

“可是只要我们好好教育他，他会成为一个好人的不是吗？就像我也是在你嫌弃的环境里长大，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就是因为在那种环境里长大你才会是今天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程源不再说话，大概是被伤到了，温宁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绝对不会拉下脸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