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

没有一秒钟的犹豫，我寻着虎啸声飞奔。她在呼唤我！我的身上好像生出双翼，那种速度简直不是跑，而是飞。

近了，近了，前边不远是一处大峡谷，我听到雷鸣般的巨响。泥石流！峡谷中，浑黄的浊流夹带着石块、断树枝、小动物的尸体滚滚而泻。之前，虎妹已经跃上一块巨石，虎崽在泥石流中挣扎着抱住一棵顺流而下的松树，她正要帮虎崽上岸，却一眼看见那个曾救过她的青年被泥流冲着撞向一处断崖。虎妹再次跃进泥石流，跳到中流，将已经半昏迷的青年衔起来，奋力往旱地上拖……

虎妹险象环生地把青年拖着脱离泥石流，已经用尽所有气力。她再寻找虎崽，却已不见女儿的踪影。女儿被泥石流冲走了，生还的希望渺茫。

我终于在这时赶到。虎妹猝然卧倒，刚才她几次被巨石击中要害，再加上丧女的心痛，已经心力交瘁。她看见我，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射出异彩，那目光温柔得令我心碎。她用微弱的吼声，说出临终的虎语：“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咱们的女儿。”

玉山倾倒再难扶。我用舌头舔她渐渐变凉的躯体，一下又一下，徒劳地想把自己生命的能量传送给她。我不相信虎妹会离开我，不相信！“噢——呜”以洞穿山岳、吞天沃日之势我仰天长啸，一声又一声，满怀哀伤和悲愤，群鸟由林间惊起，久旋不降，万木随声颤抖，落叶潇潇。

下雪了，皑皑白雪掩盖了虎妹的遗体。我守在她身边，像一座远古的石雕，一动不动。

太阳升，太阳落。

月亮升，月亮落。

星星升，星星落。

虎妹走了，我不再进食，不再饮水。我要追随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知过了多少昼夜，恍恍惚惚地，我的灵魂飘离了肉体。最后回首，我看到一具雄虎的躯体，只剩两张皮和一副骨头架子的躯体，死而不倒，以百兽之王的姿势傲然蹲卧在怪石嶙峋的山崖上、莽莽苍苍的丛林里。

朔风呼啸。我虎目圆睁，渗出，最后一滴眼泪。

最后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