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似乎也没有监控中那种健旺的劲头，他腰身有些佝偻，动作有些迟缓，劈几下后，就得停下来歇一歇。钟辰声音颤抖，叫了一声爸，但老人却浑然未觉，钟辰愣了一下，提高了声音，又叫了一声，父亲还是毫无反应，仍在专心致志地劈着柴。

钟辰意识到不对劲儿，整颗心都抽紧了，正准备走过去，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辰伢子，这边来......"

钟辰回头一看，正是邻居老五伯，正向他挥动着树皮一样的手，钟辰走过去问道："五伯，我爸这是怎么了？"

老五伯叹着气说道："你爸早就听不见了，怎么都有半年时间了吧。"

钟辰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我一直在跟我爸聊天呀，我说的话他都能听到！"

老五伯说："他不是靠听，他是靠看，是你爸找我帮忙演双簧的，每次周末，他在摄像头下面跟你通话的时候，我都贴着墙站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块黑板，听着你的声音，把那意思用粉笔简单的写下来，他看了之后再回应你，所以他跟你交谈时总是慢了半拍，好在他的耳朵虽然不行了，眼睛还是很好使，要不然也不能蒙你这么久了......"

钟辰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可我从来没有发现您啊......"

老五伯说："你当然发现不了我，摄像头后面的墙面，正好是它照不到的地方，你爸专门找维修工打听过的，他为了不让你知道他耳朵变聋的事儿，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钟辰心中百味杂陈，说道："他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我是他的儿子呀！"

老五伯摇头叹道："还不是怕你担心吗？我也劝过他，这种事你能瞒多久？他根本听不进去，说能瞒多久瞒多久，其实他也不光是在这件事上瞒你，这两年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但为了不让你看出来，只要在监控范围内，在院子里头，总是硬撑着，很精神的样子，进了家出了门才会原形毕露，那完全就像是两个人。我经常取笑他，老伙计，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钟辰心潮激荡，泪水模糊了视线，朝着父亲一步步走过去，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再发达的科学技术，也代替不了一个儿子的责任，再先进的交流方式，也比不上一个面对面的拥抱。

父亲终于抬起了头，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惊喜交加的脸上，是烟花一样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刺疼了钟辰的心，他要给父亲配助听器，他想把父亲接到身边，如果父亲还是不想离开家乡，他又该怎么做呢？他想说的太多，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化作了一声哽咽。他不知道父亲的听觉丧失到了什么地步，能不能听到他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声音，但他想试一试，他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