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儿微微侧身躲过春芜的手,再抬头时,眼眶微红,眼泪欲掉不掉,身子也摇摇晃晃,似要站不稳,出口的话断断续续却偏偏能叫人听清楚,“表舅母莫非是嫌弃我和娘亲了,觉得我们是不祥之人,这才叫春芜姐姐这样折辱我们。”
说完,也不给春芜辩解的机会,小嘴儿一开一合继续说道:
“也对,不怪舅母嫌弃,父亲无子早亡,雪儿和娘亲连个靠山也没有,这才让叔伯们把家产抢个干净,只能从岭南来到京城投奔姨姥姥一家,与表妹相比,雪儿就是个无福之人,春芜姐姐不让我看表妹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样,雪儿回去恐无法和娘亲交代了。”
姑娘家隐忍的啜泣声响起,姜韶无奈地扶了扶额,看着摇床上的随珠犯了难,她是真不想让季雪儿接近自己的乖宝,不是因为不详,而是季雪儿心机太重,好比刚刚那番话,哪里能是一个九岁孩子能说出来的,嘴上说着春芜的不是,何尝不是在说她呢?甚至搬出来老太太,想给她施压!
虽然随珠眼睛看不太清楚,耳朵和心可不迷糊,听完这个表姐的话,知道她今天不看见自己是不会走了,当即晃晃小手,“哼哼”叫了几声,意思是:让她看,看完赶紧走。
看一眼掉不了几块肉,但放着这么一大股绿茶味继续弥漫,她就要被呛死了。
姜韶叹口气,示意春芜放季雪儿进来,毕竟婆母对她很好,如果因此损了婆母的脸面、与婆母生了间隙,得不偿失。
春芜百般不愿意,但主子发话了,她只能照做,放任季雪儿走进屏风内。
眼见姜氏退了步,季雪儿洋洋得意忘了形,扭了扭身子,踩着莲莲碎步走了进去,看得春芜恶心不已,小小年纪便这么不要脸,活像个勾栏里的妓子,以后她得看紧大小姐,万不能叫这烂人带坏了。
季雪儿慢悠悠地走到随珠的摇床旁,看着白白胖胖、精致可爱的小娃娃,原有的嫉妒与恶意陡然放大。
凭什么她生来就是金枝玉叶,自己却要活在臭水沟里,满身脏污,怎么也洗不掉。
想起上一世爹爹死后,自己被亲娘五两银子卖进青楼,只是五两啊区区五两,却直接毁掉了她的一辈子,才及笄就被迫接客,从一开始的小花魁,到后来人老珠黄成了楼里最低档的妓子,再之后因为染了病而被老鸨赶走,只能躺在阴暗的小巷子里等死,任由老鼠臭虫争相啃噬着她的身体……
那时候的随珠呢?
她可风光,嫁给皇帝成了皇后,皇帝甚至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后宫里所有的皇子公主都从她的肚子里蹦出来,但就是这样善妒恶毒的她没人骂,还成了有名的贤后,那些贱民们都在喊着什么帝后和睦,江山稳固。
可笑,可笑至极!
幸好老天有眼,让她重回到了八岁爹爹病重那一年,这次她悄悄藏了些金银珠宝,求着那个女人带上自己一起投奔随府,因为上一世她卖了自己就是为了攒路费,最后成功攀上随候一家,还嫁给一个小县令当续弦,儿女双全,日子好不潇洒,完全忘了她还有个亲生女儿在青楼里受尽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