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被鬼子包围，整整打了三天三宿，大家才分散突围出来。师政治部张副主任——就是这位张副政委——领我们十来个人冲到山沟里。大家又累又饿，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这时，有个战士从怀里掏出一根胡萝卜递给张副主任：‘报告，这是我突围时捡到的，请首长吃吧。’张副主任接过来，转手塞给一位小战士，小战士又推回张副主任。我见状劝道‘首长，眼下这个就算是好东西了，你就吃吧，还要带我们战斗呢。’张副主任说，‘好东西都可着当官的享受，这是国-民党、不是共-产党！’说罢，把筷子长的胡萝卜切成十来块，一人分一块。第二天，我们终于突出重围，和大部队会合了。——张副政委提起这段往事，羞得我真想把头塞进裤-裆。我马上请求处分，撤职也行。张副政委说，处分是要给，先在全团干部大会上作深刻检查，挽回影响。最后又开玩笑说，等将来经济形势好了，给你弄一百个鸡-屁-古，罚你一次啃完。”

讲到这里，常大爷摇头叹息道：“说起来就像昨天的事。都过去了，那种精神还会再有吗？有时想想牺牲的战友，再看看现在的贪官污吏，我真想哭！”

肖潇尊敬地看着这位刚直又孤独（谈话中得知他单身一人）的老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她笑道：“以后我叫您‘常四爷’吧。”

“怎么给我降成老四了？”

“因为我看您特别像一个人——常四爷。”

“常四爷？他是干啥的？”

“他是《茶馆》里写的人物，清末八旗子弟。一生行侠仗义、忧国忧民、敢说敢言，见朝廷腐败，便叹息说‘大清要完’，被密探听见抓去蹲了大牢。”

“我和他不一样，我相信咱们党早晚要收拾那帮混帐东西……”

话没说完，欧阳进来了。他冲常大爷笑笑，对肖潇说：“有空吗？跟你说点事。”

因为他上午曾极力阻止马队长发飚，肖潇对他有一定好感，便点点头。

常大爷颤巍巍站起来：“该回去吃饭了。”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瞪了欧阳一眼，对肖潇说：“我住在斜对面干休所，遇到解不开的事就找我，看哪个兔崽子敢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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