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披在黑木椅上，天知道父亲究竟去过多少地方。

木屋角落，父亲躺在床上，厚厚的棉被将他包裹，像是睡着了。壁炉还在燃烧，熏香炉流出烟气，感觉却比屋外还冷。汉凯明走近低头看他，父亲更苍老了，头发花白，少有的几根黑发如此显眼，脸上皱纹比上次来多了一圈。

汉凯明把手伸进棉被，捂住父亲的手背，冷得像块石头。父亲似乎察觉到这灼热的触感，慢慢醒来，无力地抬起眼皮。

“爸爸，是我。”汉凯明探过身去，希望父亲能看清自己。

父亲的瞳孔四周包裹着一道灰白的颜色，汉凯明渴望能从父亲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惜那双苍老的眼睛只有冰冷的死亡。

那是人生中印象最深的一场暴雨，父亲被暴徒从房子里拉出来，大汉拽起他的头发，拳头如雨点般往脸上招呼，父亲的眼镜被打得粉碎，碎渣扎进脸部，血混着雨流淌到地上。

他被绑着，人群呐喊着，母亲被人拉着，嘴被捂着，汉凯明看着，愣着。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科马罗缇诺，这个洛泽人，站在刑架台上高呼：“是他，和那帮变色龙串通！是他，害死了我们的灰莱！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兄弟！谁能原谅他？！谁？！！”

汉凯明那时十岁出头，看着人群高喊，里面有水手、老妇、孩子，甚至还有妓女，像是一群疯子胡言乱语的叫唤着。慢慢的，人群统一了口号，“杀了他！”，他们说，“杀了他！”

父亲被抬上刑架台，跪着面向所有人。父亲穿着红色的衣服。

“杀了他？！喂海盐？！”科马罗缇诺的声音盖住了所有人，“又能怎样？杀了他难解我们心头之恨！我们要让他永远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他终身为此付出代价！”

他抄起一根木槌，狠狠朝父亲的后脑勺敲下去，一下，又一下，又一下，第四次敲中他的背，那是一声闷响，第五次击中他的腿......那时候汉凯明好像摸到了鹬蚌那句话的门槛。

一共二十三次。他清清楚楚地记得。

父亲倒下了，昏死过去，科马罗缇诺没有下死手。血泊在父亲身下蔓延开来，仿佛鲜红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