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杜且深恐苏比已遭不测,毕竟自度牒成为有价商品后,杀人取僧衣之事层出不穷,“不论苏比是否真有度牒,那度牒是真是假还要仔细甄别……”
弃之抬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娘子是说苏比有度牒?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度牒在宋土人人疯抢,有价无市,若是购得一张,恨不能挖地三尺埋起来,以备不测。又怎么可能在一个从未踏足过宋土的客商手中,而他不过是一个孩子。
二人沉默间,阿莫已经找到在酒坊的角落里找到大口吃肉的苏比,把他带至雅室。
“你就是苏比?”杜且俯身与他平视,“你有度牒?”
苏比高鼻深目,瞳仁漆黑如墨,皮肤也是极深的麦色,绑着头巾,嘴角是没来得及擦去的肉油。他操着一口不甚熟练的宋话,“我知道你,你是沈家的……人。”
小小年纪,已经活成了人精。
杜且觉得他说的没错,“我能看看你的度牒吗?”
“等等。”弃之打断道:“我不管他有没有度牒,但是他有度牒这件事情,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杜且把杜平和阿莫叫进来,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弃之听罢,默默地抚额,“这小兔崽子还是个烫手的山芋!”
话音刚落,小满匆匆来禀:“爷,好多人要找咱买度牒,咱接吗?”
弃之从门缝往外看,堂前的客人要比往常多出许多,他们的目光大都没有往舞动的菩萨蛮身上停留,可见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客商。
果然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消息是怎么散出去的,只有苏比清楚。
搭救他的船一靠岸,办完各种文牒路引,他便直奔沈家,却遇到沈家办丧事。他只能拿了沈老太爷的信物,在沈家的偏院寻一处安身之所再做打算。
别看他年纪小,但他懂事起便随父辈周游南洋诸蕃,通晓多地的语言,知晓各国目下最畅销的物货。虽说泉州城是他第一次来,也是他人生中最长的旅途,但他很快便和偏院的各国蕃商混熟。
从中他打听到当下最厉害的牙人是弃之,只做蕃商的生意,但佣金收取极高。同时他也打听到,度牒交易确实是存在的,他那块小绢布非常值钱,足以让他置办一个水密舱的货物回三佛齐。
但值钱是一回事,他总是要出手变现,否则他仍然是穷光蛋一枚,寄人篱下。
于是,苏比决定先出去打听一下市价,并透露出风声,他拥有一张度牒,以免日后被买家压价,他没有退路。
没想到,他只是随意找了几个打散工的请唤打听了一下,便有人追着他要买。他发现这张度牒并不简单,不能再等沈家收购,急忙回沈家偏院把东西带在身上后,立刻来到一醉酒坊找弃之。
他相信,弃之一定能帮他卖个好价钱。